一款由废旧卡车篷布制作而成的“脏”包为何能风靡全球？凭借创意、实用的可持续设计，瑞士环保潮牌Freitag将废料做成潮品，走出了一条循环之路。
走进上海胶州路老弄堂，你会发现一家别具一格的新商店——在鳞次栉比的居民楼之间，被长度落错的晾衣架所簇拥，银色外立面、具有野生感工业风格的Freitag商店扎根于老旧社区。
Freitag是来自瑞士苏黎世的环保包装品牌，其产品均由回收再利用的二手材料制作而成。其中，88%的Freitag包袋由废旧卡车篷布制成。废弃轮胎、汽车安全带、安全气囊等也是常用材料。Freitag的联合创始人Markus Freitag和Daniel Freitag是一对兄弟，他们对卡车布进行回收、清洗、剪裁并手工缝制，为废旧材料注入新的生命力。
通过回收、改造二手材料，Freitag践行环保使命，将碳排放量保持在相对较低的水平。根据瑞士碳咨询公司South Pole的数据，相比于使用新材料，使用旧卡车布可以减少22%的二氧化碳排放量。2021年，Freitag的碳排放量共计约4000吨。
凭借简洁合理且富有创意的设计，Freitag曾获瑞士设计大奖（Design Preis Schweiz）、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国家设计奖（German Design Award）等多项大奖。品牌第一只邮差包模型被苏黎世设计博物馆和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永久收藏，足见Freitag为现代设计做出的贡献。
兼具创意和实用性
由于兼具创意和实用性，Freitag的产品受到全球消费者的拥趸。自1993年创立以来，该品牌已开设了30家官方直营店（F-Store）和255家合作代理店铺，销售额每年稳定增长20%～25%，年销超过55万件产品。
与其他快速扩张的消费品牌不同，Freitag尽可能避免外部融资，以保持品牌的独立性。其大部分利润被用于公司业务的再投资。此外，Freitag从不做广告，而是依赖顾客的口碑传播以扩大知名度。这些做法让Freitag彰显出反传统的品牌格调。Daniel Freitag表示，“客户知道我们不花钱请名人代言。他们认识到并欣赏我们产品的诚实性。”
应需而生的包
Freitag的运作模式是每当某种产品被需要时，他们就设计、开发、生产。
品牌第一代邮差包的问世就来源于创始人的需要。1993年，Markus和Daniel还是学生，在苏黎世艺术大学修读视觉传达课程，每天背着包骑自行车去学校。在多雨的苏黎世，背包里的画纸经常被淋湿，这令两兄弟颇为头疼。当时，市场上还没有一款满足他们需求的骑行背包。于是，两人萌生出自制防水背包的想法。在他们公寓对面的天桥上，每天都有卡车经过，这些卡车车身覆盖着一层厚油布，既耐用、防水，又色彩艳丽，正是制作骑行包的合适材料。
如今，两位创始人仍坚持骑自行车通勤的简朴生活方式。Markus Freitag说，“由于我只骑自行车，从不开车，我了解人们需要一个坚固、防水、功能性强的包。”
Freitag包袋的制作过程繁琐而严苛，反映出品牌对于产品高品质的追求。完成一个邮差包总共需要经过15个环节。首先由卡车观察员在欧洲各地的高速路休息站蹲点，物色有潜质的布料，大多数使用年限在5～6年。公司每年需要搜罗约460吨卡车篷布。搜集到的布料运至工厂完成检测、拆分和清洗等固定流程，然后再交由设计师进行裁剪缝制。
Freitag 包袋的制作过程繁琐而严苛
使用卡车篷布制作包袋的创意曾被质疑是一种噱头大于实质的营销手段，但这种材料恰恰为Freitag的产品力奠定了基础。卡车篷布本身就具有防水、防晒、承重大、抗撕扯等性能。除了最重要的防水卖点之外，结实耐用是Freitag包包的另一大卖点。为了确保包包的耐用性，产品出厂之前还需要经过污水冲洗、锤击、碾压、揉搓等耐用性测试。
当然，卡车篷布材料也有其缺陷，比如材质较硬且厚重，在柔韧性、透气度上有较大的局限性。Freitag正在通过研发新材料以解决这一问题。他们保留卡车布为主材料，并结合全新纺织材料，推出ToP（Tarp on PET）系列包型。新材料使用废弃的矿泉水瓶回收加工而成，更加柔韧轻巧，而且100%可循环使用。在升级原材料的同时，又符合品牌一贯坚持的循环理念。
自2015年起，Freitag开始将业务拓展到服装支线。推出服装系列的原因同样是始于需要。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创始人认为有必要为200多名工厂员工提供舒适、耐用且有设计感的可持续工作服。公司花费5年时间研发了新面料，将其命名为F-abric，一种由大麻、亚麻和莫代尔制成的可生物降解织物，可以完全分解，不会留下任何有害残留物。“你可以在你的旧Freitag牛仔裤上种出蔬菜。”Freitag的公关负责人Elisabeth Isenegger这样形容新材料的可循环性。这对Freitag来说意义重大，它正试图突破单一材料的自我限制，开辟新天地。
每个包包都是限量款
由于每一块卡车篷布的图案和配色都不同，且色泽和新旧程度各异，因此每个包包最终的呈现效果都是独特的。从一定意义上来说，Freitag的任何产品都是限量款。为了防止同款的出现，公司还专门为产品建立了档案库，以保持独特性对消费者的吸引力。
这种独一无二的包包让消费者为之疯狂。粉丝们会在网店蹲守新品，或在线下商店选购几小时，只为找到一只最奇特的包，它可能有一种稀缺的配色或花纹，也可能刚好印着具有特殊寓意的字母。
在位于上海胶州路的Freitag新店里，店员们尽可能将所有包款悉数陈列。Freitag展示产品的方式颇具创意，每件商品被摆放在一个白色“抽屉”中，按照不同系列分门别类，排列成一堵密集而整齐的抽屉墙。顾客可以通过浏览“抽屉”面板上的“档案”挑选喜欢的包包样式。据店员介绍，这家店共有900多只包袋产品和750个配件。
除了独特的花纹，每款包都被记录下属于自己的故事。消费者买下一只包后，还可以查看它的出生证，对包包的生平一探究竟，了解它诞生于哪一辆卡车，曾行驶过哪些城市。这为Freitag的产品赋予更多意义。品牌第一款邮差包F13 TOP CAT的出生证上写道，“带卡车禁行标志，出生时间和地点是3月24日周四，18:30，于Hardbrücke桥上。”
Freitag还为顾客创造了亲手设计包包的机会，充分实现“设计民主化”。在苏黎世、曼谷、京都等城市开设的Sweat-Yourself-Shop门店，顾客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卡车布，尝试裁剪、定制，参与到包袋的设计和生产流程中。
从2022年起，该品牌重启了F-CUT在线切割台项目。用户在网站上选择喜欢的配色面料，并对面料进行模拟裁切，决定将卡车布上的某一小块图案作为包款外表。这一功能让用户无需访问线下门店，就能够在数字空间完成自己的设计，“剪”一款独一无二的包包。
基于Freitag产品的独特性，该品牌的重要售后服务项目S.W.A.P.才得以成立。S.W.A.P.是面向顾客的交换服务。官方为用户搭建了一个交换平台，想要换包的顾客可以在平台上传旧包的照片，然后浏览其他顾客登记的包袋，一旦发现令自己感兴趣的包，就在平台上给该包主人留言，协商进行交换。
与eBay、闲鱼等二手交易平台相比，S.W.A.P.设计得更有趣。它与约会程序Tinder相类似，只不过人们用它来邂逅喜欢的包包，或通过交换包包与另一位陌生人建立信任和友谊。更重要的是，这一项目能引导大众重新思考他们的消费方式。“也许购物的欲望并不一定需要通过新产品来满足，也可以是一些更环保的二手物品。”Freitag的公关负责人Elisabeth Isenegger说道。
循环之路
从破旧卡车布中发掘价值，回收废弃材料进行再利用以创造新生命，这是Freitag作为一个环保品牌广为人知的核心理念。
作为环保品牌，Freitag的可贵之处还在于它并不止步于改良个别工序，更不是为了迎合市场趋势进行可持续营销。自成立以来，该品牌就开始在生产、设计、制作、销售的全过程贯彻可持续的理念。
以清洗布料这一环节为例。回收的旧卡车布上附着着大量油污，需要进行12次清洗消毒，每天至少要用15000升的水。出于节水考量，工厂对雨水进行循环利用，将公司楼顶收集到的雨水引流到地库里的储水池，用处理过的雨水清洗布料，以减少水资源的消耗。
在销售等后续环节中，品牌同样遵循循环原则。Freitag在其线下门店的核心位置设置维修专区，帮助顾客缝补裂缝、补色、更换零件，尽可能延长包包的寿命，以兑现品牌向顾客许下的“人和包一起变老”（You can grow old with the bags）的承诺。
Freitag在线下门店的设计中也融入了可持续性创意。位于苏黎世的旗舰店由19个废弃集装箱堆叠而成，店铺内使用V30 SKID模块存放各种包款，模块由可再生塑料材质制成，能够帮助品牌在集装箱这类狭小、有限的空间内最大化商品的展示效果。该系统曾荣膺瑞士设计奖。
今年3月开业的上海Freitag新店则由一家青旅改造而成，在施工时尽量保留原建筑的砖块，用以建造新墙。并将废旧瓦砾收集起来制成再生砖，用于铺设店面的地板。为了减少建筑垃圾的产生，团队将施工围挡材料直接改造成新建筑墙体的外立面。最终，这些举措让该项目的碳排放量减少144吨。
目前，Freitag在苏黎世、京都、首尔等地共拥有30家直营店。在零售店打造上尽可能对周边社区及自然环境保持尊重，彰显适应性和在地感。
在荷兰这个“自行车王国”，Freitag的店铺被因地制宜地创设为“骑行文化体验馆”。店内提供自行车租用服务，还建有一家“自行车影院”，体验者必须蹬踏自行车踏板发电，将能量转化为面前屏幕的能源，才能观看电影。
上海胶州路门店同样注重与社区的联结。在这里，Freitag创造了一个邻里互融的零售空间。门店将一楼部分户外空间让渡给附近居民，走进店铺，随手抓取一瓶免费啤酒，开启一场放松惬意之旅。从商店二楼的窗户向外望，能看到隔壁阿婆种下的绿植，还有横七竖八的晾衣杆和开关线。商店4楼的屋顶露台与周围居民楼的公共屋顶相互连接，店员们在这里用卡车篷布的边角料做成花盆，栽种了40多种上海本土植物。
对Freitag来说，生态友好是品牌核心理念的一部分，对产品的可持续性考虑已经成为经营过程中的必需。不过，两位联合创始人都不愿将Freitag贴上“环保品牌”的标签，而是希望将产品作为起点，让消费者感受到循环的意义。
这一切正如Markus Freitag所说，“环保本身没有魔力，只有当产品本身有足够的吸引力时，它才有可能良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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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us Freitag &
Daniel Freitag
FREITAG联合创始人
1.你们两兄弟在公司运营中如何分工？
我们在公司的角色不一样，其中一人负责管理、财务方面，另一人负责创意、产品方面。
Freitag公司内部实行的是一种以自我管理为基础的组织形式，它区别于一般的层级结构，更偏向于群体共治。每一项工作被看作为一个“角色”，每个人可以承担多种角色，员工根据角色明确自己应该如何行动、反馈，如何和其他人配合完成工作。
2.针对不同国家的市场，Freitag会采取什么差异化策略？
我们主要的市场在瑞士，占到40%左右。Freitag代表着瑞士设计的新哲学和新方法，我们的包也被视为纪念品，就像瑞士刀和巧克力或奶酪，有很多游客来我们在苏黎世的旗舰店购买包包。
每个市场对品牌会有不同的看法。在亚洲，人们非常关注正在发生的事情，成为某个品牌、某个人的粉丝是一件非常亚洲的事情，因此个性是我们在亚洲取得成功的主要因素，人们喜欢色彩鲜艳的款型。在瑞士，消费者欣赏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在法国、意大利等国家的城市，即使我们不被视为经典奢侈品牌的替代品，我们也被视为优质、定位高的产品，我们向消费者提供一种特别的奢侈品。
3.什么是可持续性？
首先，对产品的可持续性考虑必须是设计过程中的一个强制性部分。可持续性并非一个发挥定位功能的标签，而是一个必需品。其次，保持可持续性的方法非常复杂，而且总能不断改进。对我们来说，可持续性从来不是主要的卖点。使用生态友好型材料是我们核心理念的一部分，而不是我们独特的销售主张或营销工具。
4.消费者准备好为可持续产品支付更多费用了吗？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但品牌不应尝试将可持续产品与那些使用廉价劳动力并追求快速生产周期的产品竞争。对可持续品牌来说，讲故事是关键，因为客户需要了解他们需要什么。Freitag是一个讲故事的品牌，我们的包包来自卡车，表面可能带有一些污垢，它们看起来与一些流水线廉价产品一模一样。我们需要解释我们产品的不同之处，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挑战。
撰文—俞凯怡
编辑—邹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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